，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光大都放在整理院子那些花花草草上。花草长得多到院子摆不下时，他会将一部分送人，送不出去时就骑上三轮车拉到花鸟市场去卖或跟别人交换，自得其乐。早上他会象许多退休老人一样手持一个收音机出去散步，之后就是摆花弄草，但有一样退休前的传统他是保存下来了，那就是十分关心国家大事，这表现在每天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是必看的，在弄花弄草时也不耽误收听新闻广播，甚至不满足于通过新闻媒体了解国家大事，还时不时向市委的熟人打听中共中央最近又有什么新的文件要传达，有什么新的政策公布等。在一些关系党和国家的发展方向的话题，必定是他和以前的同事或市里的熟人见面时热心谈论的内容。他对当前的政经问题十分了解，对某些问题或事件也有他自己的分析和见解，常常表现出十分敏锐的政治敏感性。说是退休了，给人的印象是好像他还在党委书记的工作岗位上，就像党章要求党员的那样要革命到底、奋斗终生。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两个月前，城区党委关心下一代成长工作委员会聘请他担任副主任委员，他十分高兴的接受了这个职务。他说，关心下一代成长责任重大，这关系到党和国家的未来，要像伺弄花草一样关心爱护下一代的成长。这样，他在摆花弄草之余又多了一个好去处，那就是到城区“关工委”。因为在那里有他喜欢看的各种报纸，甚至还可以看到部分他这个层次可以看到的中共中央文件和政府通报、政策公文等，也多多少少算有点正事可做。渐渐地，他去“关工委”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他需要的就是这种上班的感觉。
却说这天吴海云接到区里的通知说“关工委”要开会，待他赶到时才知道是通知他来拿区政府发的年货。他看到是拿年货有点意外，想当年东棉厂在过年时再困难也想办法给职工办些米呀油呀果呀什么的，可自东棉厂没了后就没了这种好事，想不到退休后区政府还想到他，而且发的年货比当年发给职工的份量足多了。他高兴地拿了自己的那一份，骑着往日拉花上街摆卖的那辆二手三轮车，兴冲冲的回家。
刚进院子，屋里便传来了一个熟识的声音：“老书记您回来了，我正想走了哩。”他下了车，看见钟应杰从屋里走了出来，便招呼说：“是应杰啊，好久不见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钟应杰迎上前来帮吴海云拿东西，一边回答道：“这半年多我都在外面瞎忙，一直没有空来看老领导。快过年了，想起老领导来了，就过来看看老书记，顺便带点东西给老书记。”
吴海云心里嘀咕起来：我在位的时候与你同在一厂为官，逢年过节时也不见你送过什么东西给我，这回退休了你反倒给我送东西，这是什么意思呀？他正纳闷，老伴从屋里出来，说：“小钟来了好一会了，他还给你送来了一箱德西米酒哩！”
吴海云进了屋，果然看见了沙发旁边放着一个纸箱，上面印有德西米酒字样，便说：“你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不用拿什么东西来的。你看，你还送来这么多酒。”钟应杰说：“不多，不多。这两瓶红酒是我给您的，这箱米酒是我代杨霞捎给您的。” 吴海云抬起头看着钟应杰，疑惑的问：“代杨霞捎的？杨霞是哪个？”钟应杰回答：“就是我们厂的那个杨霞啊，精纺车间的，笑起来甜甜的那个，老书记您不记得了吗？”吴海云使劲的回忆，终于想起来了，朝钟应杰点了点头，又感到有点不明白，便问：“她不是回农村去了吗，怎么给我送酒来了？”钟应杰回答说：“是这样的，老书记，前两天，我在街上看到她了，广州人人搬家。她说她现在在柳河做生意。我开始还有点不相信，她就带我到了她的公司。她开办了一家经贸公司，就在振兴大厦，看样子真不错。她现在就代理这酒在我们柳河市销售。她说现在市民都喜欢喝这个酒，价格也不贵，是平民喝得起的好酒。她给我品尝了这酒，我感觉还真不错，就向她要两箱，谁知她说无现货，要我等两天。今天她通知我过去提货，她就问起老书记您的情况，说不知您喜欢不喜欢喝这种酒，又不知您家住哪里。我说我知道啊，她就叫我代她送一箱过来让你尝尝，这样，我就代她送酒来了。”
吴海云听完钟应杰的话，好像明白过来了，招呼钟应杰坐下，自己也坐下来，接过老伴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说：“哦，这丫头有出息了，还这么有心啊！还有你，谢谢你们啦！”钟应杰连忙说：“老书记别客气了，年轻人有点出息还不是你们领导多年教育的结果嘛。杨霞说她现在很忙，改天有空再来看您。”老书记笑了，看得出他很喜欢钟应杰说这种话。钟应杰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说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很自然得体。他又指着德西米酒说：“老书记您知道吗，这酒还是我们东棉厂的一位职工生产的呢。”
吴海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满脸不解的看着他。钟应杰笑着解析说：“是真的。杨霞说，生产这种酒的就是我们厂材料科的彭福旺。”
吴海云看着钟应杰，满脸疑惑地问：“彭福旺？”
“是啊，我们厂材料科的管库工彭福旺。人长得黑黑矮矮小小瘦瘦的家在农村的那个老彭啊。”钟应杰在帮吴海云回忆，吴海云终于想起来了，瞪大眼睛说：“他？材料科的，以前每年都打报告向厂里申请困难补助的那个老彭？”
“没错，就是他。杨霞说了，这酒就是他给代销的。他离开东棉回家后，就跟他兄弟一起将祖传的小米酒进行商品化生产，推向市场后就一炮打响了。老彭本人也发财了，现在很可能已经是百万富翁了。”
吴海云若有所思，沉吟说：“真想不到，这个老实巴交的彭福旺还这么能干。”
“是啊，他，还有杨霞，他们在东棉时都不显眼，再普通不过了，可离开东棉后都创业发大财了。还有林坚，也做了新阳集团柳河公司的老总。他们都不错，只有我到处闲荡，广州顺发搬家，一事无成。”
听到这里，吴海云的脸阴了下来，语气冷冷的说：“他呀，我怕是财不但发不了反而被人当枪使。”
钟应杰愣了一下，他是说林坚吗？钟应杰知道，吴海云对林坚选择去新阳一直有看法，但不知今天吴海云这话指的是什么，便接过话题说：“不会吧，他现在不是主持新阳集团柳河公司的全面工作了吗？他管着这么大的项目开发，发财的机会多得很哩。”
吴海云没有直着往下说，他喝了口茶，正眼看了一下钟应杰，心想这个钟应杰还是那么浮的，动不动就想着发财，政治上一点也不见长进，跟你说什么好呢。要是以前，他真的不想对这人多说什么，但今天也许是这个想法已憋了他太久，也许是他很长时间没碰到厂里来的熟人了，他想了想还是说：“他那个新阳项目的投资迟迟未到位，市里都有意见了。新阳方面说是继续优化项目设计，依我看啊，这个项目八成要下马了。”
“下马，不会吧？我听说也只是优化项目设计，开工推迟到春节后，怎么可能下马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整个柳河项目建设要三、四个亿的钱，先别说人家有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有钱，投资收益在哪里，你算算吧，有可能吗？所以我一直认为，新阳的老板投资柳河，买了我们东棉厂，这不是纯粹从生意人的角度考虑的，里边有他的政治考虑。他看上林坚，也不是说林坚有多大的本事，而是看到当时林坚振臂一呼稳定了职工的情绪，没给他的政治盘算增加变数。现在，东棉给他买到手了，东棉也解散不复存在了，东棉的土地开发手续也办好了，买主的那点自尊心也得到满足了，他就可以慢慢的考虑以后怎么做了，十年八年开发也不迟。”吴海云说出了憋在他心里很久的话，越说越激动，话就停不下来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是不论如何也会阻止卖厂的。在这点上，小钟啊，当初你提出救厂的想法也许是对的，看来这是我的失误啊！当时我没有同意你那么做，到头来大家都被扫地出门，真不该啊！”
钟应杰听了老书记最后的话感到很意外，当初就是老书记的极力反对才使他救厂无门的，事隔一年多后老书记终于表明他错了，这很让他意外，但这又有什么用呢？钟应杰更明白，如果当初按他的想法把东棉交给他治理，东棉厂也逃不过倒闭的命运。钟应杰看到老人这么说便安慰他：“老书记别这么说，其实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时我的想法也太过简单，有点天真了。这一年多来我到各处走走看看，特别是到江浙、广东那边看过后，我感到我们这边的确落后太多，c有一部外国的说英语的电影叫《…在纽约》，这个“…”就是剧中女主角的名,广州诚信搬。那边的纺织企业都成功实现了改制，基本上是民营和私营企业了。他们的机制相当灵活，面对市场有应变能力和创新能力。他们虽然也受金融危机冲击，但他们很快便适应了。轮到我们就不一样了，在现有体制下，假如你把工厂交给我，我也无法保证把工厂管好。我们动作太慢了，错过了制度创新的最好时机。现在内地的国营纺织企业还有几家能撑下去的，找不出来了。这也就是说，无轮谁来主事东棉，最后结局都是这样的。现在，工友们虽然失业了，但工资得到补发，按法律规定的待遇也得到保证了，这已经算不错了。所以啊，老书记，东棉厂的事，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听完钟应杰的话，吴海云没说什么，只是埋头喝茶，好像在思考什么。他可能不完全同意钟应杰的看法，只觉得他说的是事实。过了一会他才说：“现在我退休了，想管也管不了啰！说真的，我是为林坚感到可惜，为林坚感到不值。林坚这孩子太天真了，好好的岗位不要，党给的事业不做，头脑一发热就去给私人老板打工，我看他现在有点悬啊！听说从深圳派来的工程管理人员也撤走了，林坚成了一个空头老总，没人没钱，说不准哪天连他也得走人。他离开了新阳这棵大树，他能做什么呢？他会象老彭、小杨一样去创业吗？我看他不是这块料。如果他当初听我的话去市委宣传部，现在该做上副部长了，副处级干部啊！可现在……”吴海云始终弄不明白林坚为什么弃他而去，他不想再说下去，板着脸使劲的摇头。
钟应杰知道，吴海云和林坚的关系可以说是情同父子。在东棉，全厂人都知道林坚是吴海云事业上的左右手，吴海云对林坚在工作事业上处处用心栽培，刻意提携。如果不是钟应杰有个做市领导的硬后台，东棉厂副厂长的位子是轮不到他钟应杰的。工厂垮掉后吴海云又利用自己的关系把林坚弄进市委宣传部，可是林坚对吴海云的苦心爱护并不领情，而是选择去了新阳集团。林坚的做法在吴海云看来简直就是背叛。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是陈新掠走了他认为属于他自己的人。今天，钟应杰终于从吴海云紧绷的脸上明白他为什么对新阳集团老板背后使坏了，他在极力阻止陈新的成功来报复陈新。可是钟应杰可不这么想，他还是盼望新阳项目的早日开工，他还记着哪天通过林坚发点小财。他无心再听吴海云分析新阳投资柳河的政治意图，担心的是投资项目是不是像吴海云说的要下马。说白了，钟应杰今天其实并没有来拜访吴海云的打算，只是看在杨霞送了他两箱德米的份上帮杨霞跑了一下腿而已，当然他也不好空手来，在路上顺便买了两瓶红酒当作他的礼物。钟应杰不想再听吴海云分析感叹下去，反正现在也不是在厂里开党委会了，他附和着聊了几句便找了个理由告辞。
吴海云没了倾诉的对象自然也就没了话。老伴送走钟应杰后忙着做饭去，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着堆满年货的桌子发呆。自从工厂没了，过年过节家里就冷清清的，也没人上门送礼了，想不到今年还有点收获。“关工委”的是意外，钟应杰这个小子来送礼也是个意外，更让他意外的还是杨霞。她发了财还想到了他，可他在厂时没给过她什么帮助呀，现在都退休了她还想起他来。想到这里，吴海云着实感动了一番。想着想着他又想起林坚来，这时应该是他出现的时候了，他在忙什么呢，新阳集团真的会撤资丢下他吗？如果他真的这样被陈新那小子坑了，就等于他自己败给那小子了。一想到这里，他有点于心不甘，实在想不通啊！
林坚这几天真没什么可忙的，送礼的预算大打折扣后已叫范文波落实去了，这两天就要全部送出去。今天暂时没什么事可做，他睡了个懒觉直到十点钟才起床。也许是昨晚玩游戏玩得太过了，起来后脑子还是晕沉沉的。早餐时，林母对他说，过年时还是接杨霞母子一起来过吧。林坚不做声。林母说，你不出声就表示同意了。自林母得知杨霞与儿子的事后就念念不忘她那个可爱的孙子，总想找个理由去看看，但又怕在杨霞面前拉不开面子，所以逮住机会就在儿子面前提这事。林坚对这问题从来是能躲则躲，能溜则溜，问多了就会回一句说你们就别添乱了。气得林父林母说也不是，骂也不是。林坚见阿妈又在叨唠，顶了一句：“要接你自己去接，你不要告诉我，我也不参加。”林坚耍起犟来，不管阿妈的反应只管埋头吃饭，吃饱了就出门去。
林坚来到公司，看到范文波正带着刘战等人在搬年货。范文波向他汇报说，年货已分装好，下午就可送了。林坚表扬了范文波两句，问他：“员工的也准备好了吗？”范文波回答：“都准备好了，已通知大家明天来领。”林坚说：“好的，你们就抓紧送吧！我在办公室，有事就打电话。”说完就进了电梯。
林坚进了办公室，也没什么事可做，便又打开电脑玩起游戏来，可是怎么打也过不了关，又感到脑袋晕起来，便索性不玩了。他在网上看了一会新闻，各地新闻都是上个样，不是政府如何确保节日市场供应，就是加强治安让群众过一个祥和春节之类的报道。林坚下了线，想起该给孙咪打个电话，通报一下节日送礼预算安排事项，便拨通了孙咪的电话。
林坚问道：“孙咪，是我。你在忙吗？”
孙咪回答：“是林总啊，我正忙着呢，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想跟你说说节日送礼预算安排的事。”
“这个啊，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怎么，有变动吗？”
“按你说的，保证重点。预算精减后约为原来的十分之一，今天正在送。”
“知道了。其实这是你职权范围的事。只是上次觉得你们的预算太过了点，我是怕你以后不好向董事会解析，才提醒你们注意的。”
“谢谢你了。我还有一事，韦秋要请假参加选举，请两个多月假，这个公司没有先例，集团有规定吗？”
“韦秋请假的事，我也听说了，她也给我来了信。她是参加社会活动，应该说是可以请假的。怎么，你还没批准她吗？”
“还没有。公司没有先例，这得向你请教。”
“你现在是老总耶，向我请教可不敢当。我的意见也是仅供参考。作为一个公司应该建立自己的制度。像员工请假这样的制度集团公司是不会帮你定的，这是下级公司的职权。”
“噢，明白了，谢谢啊！”
“还有事吗？如果没急事我要挂了。长途电话花钱多，晚上我一般都在网上，有事用Q联系吧！”
“真不好意思，自从你走后我就很少用了。我字打得也慢，跟别人也没什么联系，现在都有点生疏了。”
“那可不行，现代社会不会用电脑那会被淘汰的。你还是坚持着用，用惯了就会好了。我手头有事要办，先到这里吧，拜拜！”
林坚有点不情愿的放下电话，想着孙咪刚才的话，搬家了`,广州三A搬家，联想到自己的电脑水平停滞不前，真有点不该啊。是啊，自从孙咪、吴浩回了深圳，特别是深圳来的工程管理人员走后，公司里学习新东西的气氛没有了，各科室配置的电脑大都成了摆设，有的连当打字机用都不会，有些人就在上班时偷偷的用电脑玩游戏了。范文波主任已向他报告好几次了。可他也是把电脑当成游戏机了。想到这里，林坚觉得是该整改一下了，再这样下去公司就成了游戏机房了。
林坚立马关了电脑，走下楼来看范文波他们准备年货。年终已无事可做，送年货成了年前最大的一项工作了，他要督促检查把个好事做好。他拿过范文波给的贵宾、客户名单仔细看了起来。范文波在一旁插话说：“林总，给贵宾的礼物还多预备了几份，留给林总你作机动用。” 林坚表扬范文波说：“好的，你想得很周到。”他拿过一包干花菇看了看，好像想起了什么，就对范文波说：“范主任，你先拿两份礼品到我车上，我现在要用。小刘，你去把我的车开过来。” 范文波不敢问做什么用，叫人去提货去了。
林坚看到礼品已搬了过来装上了车，便对范文波说：“这两份由我来办，其他的你们下午抓紧时间送。小刘，把车钥匙给我。”林坚上了车，想了想又探头对刘战说：“小刘，你还是上车跟我走一趟吧！”
车一直开到了吴海云家那条街才停了下来。刘战这才明白，这份礼是给老书记送的。林坚对刘战说：“你拿一份给吴书记送去，我在车上等你。不要说我来了。”刘战觉得林总今天的安排挺怪的，也不好问他为什么，就按他说的办了。过了一会刘战回来了，还没等刘战上车林坚就急切地问：“老书记说什么了吗？”刘战站在车门边回答：“也没说什么，只是问起你为什么不来见他，是不是工作很忙。他还问，为什么我们东棉的项目还不开工。他还要我转告你注意，集团公司投资东棉项目的资金可能有问题。”林坚迟疑了一下，又问：“老书记身体还好吗？”刘战回答：“好得很，他正在吃午饭。听他老婆说每餐都吃一大碗饭，还喝二两酒。对了，他也正在喝德西米酒，说是杨霞刚送给他的。”“杨霞？”林坚小声说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刘战又不说什么了，说：“好了，上车吧！”
刘战上了车，看林坚把车开得飞快，不知他要到哪里去，便问：“到吃饭时间了，我们去哪吃饭啊？” 林坚回答：“先把东西送去，我们再吃饭。”刘战又问：“送给谁啊？”林坚没告诉他，广州叉车出租，只说待会就知道了。
林坚把车停在了宝城宾馆门口，对刘战说：“下车，把东西给你杨姐送去。”
刘战明白林坚的心思，故意问：“哪个杨姐？”
“你装什么糊涂，你杨姐都不知道是谁？”
刘战看着林坚似笑非笑的回答：“你是说杨霞姐啊，她已不在这里上班了。”
“不在这上班，她会去哪啊？”
“她搬家了！”
“她搬家了？我怎么没听说。”
“不是你没听说，而是你贵人多忘事。”
“你没有跟我说过吧，还有谁会跟我说？你肯定没跟我说过，说过我会记得的。”
刘战这时变得严肃起来，看着林坚很平静地说：“人家的小公司成立庆典，作为大公司的老总不可能去参加的，只便有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去出席，这样会掉价的。这是谁说过的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人家的小公司成立庆典当然是不敢惊动你这个大经理的，就是给你送了请柬也只是在你的废纸缕里多了点垃圾而已。所以说，人家搬家了，你也不可能知道啊！”
刘战何不客气地数落林坚，多日积聚的怨气终于有了机会喷薄而出。林坚好像明白了什么，忙问：“上次你非要去参加的那个公司的成立庆典，就是杨霞的公司？”
刘战严肃无声的看着他。沉默代表肯定还是代表不满，这时对刘战来说也许两者皆有吧。 林坚看出了刘战的不满，但还是辩解：“当时你怎么不说清楚……”
刘战打断了林坚的话，也不顾他是什么领导兄长，不顾他听后有什么反应，大声地说：“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当时你是被你们的什么狗屁公司成立完全支配了你的意识，你太自我膨胀了，你的心里根本没听进我的话。就算你听清楚了，你也不会去参加的。我太了解你了。我只是为杨姐感到委屈，感到不平。你想不到吧，那些钱还是杨姐借给你的。你这个靠借钱成立的什么破公司就是公司，别人奋斗成立的公司就是屁大的小公司，什么道理嘛？”刘战不留情面地说出了他自己想说的话。林坚被刘战数落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车轮底下去。林坚这回被刘战呛得不轻，他有点气急败坏了，突然猛踩油门，汽车吼叫着像飞一般驰离了宝城宾馆。
林坚怎么也没想到，刘战借来的钱竟然是杨霞的。他一个堂堂正正新阳集团柳河公司的副总经理，居然要向一个卖小米酒的个体户借钱，一想到这里，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杨霞竟然也在那天成立她自己的公司，而他一点也没意识到是她成立了公司。他没有尽正常的祝贺恭喜之礼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了些狗屁不通让人伤心的话。想到刘战何不留情的当面数落，他觉得脸丢大了，面对杨霞还有其他朋友，自己该怎么解释？这就是以前在东棉很受人尊敬、现在贵为新阳集团柳河公司副总经理的林坚吗？
林坚晕头晕脑的开着车，何无目的的走着，走了好大一圈又绕回到公司门口，才想起车上原本送给杨霞的年货还没送出去。为什么想到要送年货给她？在一个小时前，林坚心里还把她当作东棉时那个需要关心和爱护的小妹，但现在他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了，而且连她现在在哪里都不清楚，现在再去找刘战回来再给她送去显然也不可能了。
林坚就把车停在公司门口，也没有下车的打算，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车里发呆。有礼送应是好事，但当你发现有礼送不出去时也是蛮头痛的。林坚现就为这事犯愁。在送礼的名单上，在柳河市面上稍为当点官管点事的都考虑到了，重点客户关系也考虑了，这该给谁送好呢？新阳集团柳河公司的礼品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送出去的，特别是由新阳集团柳河公司的领导亲自出马去送，其意义更加不同。林坚在短暂的发呆后，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事来，心想啊这礼必须得送出去。
对了，蔡志仁。林坚突然想起了他。这位在清水衙门勤勤恳恳工作的老兄去年也帮了我的大忙的，做计划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他来？还好，现在补上正是时候。林坚一看已到中午下班时间，赶紧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蔡志仁走出报社大门，林坚的车刚好也到了报社门口。林坚示意他上车。
两人就近找家干净的饭馆坐了下来。刚坐下蔡志仁便问：“这回林总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林坚说：“没有，没有。这次约老兄您出来，真的没事。不快过年了嘛，给老兄准备点东西。东西在车上，吃完饭我给你送去。”
“林总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不用客气的。”
“这不算什么，一点年货而已。现在公司业务还没开展起来，想给兄弟们多表示一下还有困难，只能简单意思一下。”
“哦，那就谢谢了。”蔡志仁喝着茶，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说：“前几天罗江县宣传部的人来报社拜年，闲聊中他们提起过你，还说你们在罗江的工厂办得不错的，说你林总放着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不做，下海去经商办工厂，看来还真有眼光。”
“一定是梁东那小子在乱说话。罗江的工厂是办得不错，但还不能说是我们的。现在柳河的业务迟迟开展不起来，都快一年了，现在真有点有力使不上劲的感觉，我心里为这着急啊！”
“你们那块地的手续不是办好了吗，还有什么困难的呢？”
“我也不知道。在我们这个层面能做的事都做了。这是集团上头的事，说项目还在优化之中，我也不知道项目什么时候能动工。”
“这你可要注意了。项目迟迟不开工，无非就是开工手续不齐备，现在这个障碍没了，就是投资方的事了。是不是资金来源成问题了？”
林坚摇摇头，说：“这个，不清楚。也许不会吧。”
“难说。如果是资金来源成问题，或者说开发商认为现在做挣不到钱，那很有可能十年八年不动工都有可能的。你现在不像在市委机关混日子，混到一定年头提个职或弄个级别就算了，多少会有个位子给你坐。现在你是下海，如果挣不到钱，又是这样无目标的混下去，那就不值了。这个你可要注意了。”
蔡志仁的一直话，让林坚听来很不是滋味，不过的确说出了他的担心。自从上次梁东说过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应是属于他的话后，当时他还不怎么放心里去，现在这个话题被志仁重新提起，多少让他心里不痛快了。是啊，当初如果听老书记的话，结果也许真的会这样的，现在再来想这些，有什么用呢？面对志仁的提醒，他只有表示感谢。并再三说那样的结果不会出现的，项目优化后就会尽快开工的，并说梁东他们的话都是玩笑话，就是他去了市委宣传部，这个位子也不一定就是他的。
林坚就这样解释给朋友，安慰着自己。其实他心里也没谱，特别是今天被刘战数落，他知道了杨霞的故事后，心里一下感到空荡荡的。他感到，柳河项目没有动工，他就一点成就感也没有。眼看自己就这样混下去，而别人在不断进步，别人的奋斗取得成功，他心有不甘啊！
